【週末限定】江山為聘(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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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精彩直逼《禍國》,宮廷鬥爭更勝《明成皇后》!

江山為聘(上)+(下)
劇情精彩直逼《禍國》,宮廷鬥爭更勝《明成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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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才女孟廷輝,以三元及第之姿入朝為官,卻因愛上帝王而背負佞臣之名。
一朝君主英寡,以冷靜難測之態統領天下,卻因愛上己臣而決定──
以江山為聘!

《江山為聘(上)》故事簡介
「我若動情,天地可鑒,江山天下是為證。孟廷輝,妳可聽清了?」

自從成為女狀元,她孟廷輝蒙受太子英寡寵信,加官晉爵不提,更連連破例封賞。
佞幸寵臣,佞幸寵臣。老臣們都如此論她。
可那位尊貴的太子殿下,對她究竟是怎麼想的?
是十年前結下的緣令他如此,
還是……?

他看她的眼神,除了挑釁與讚賞,除了憤怒與懷疑,似乎還多了些什麼。
那個「什麼」,是她可以期待的麼?
不,她不期待,她只想──陪殿下三十五年,看殿下固江山,看殿下養百姓,看殿下致太平……非死不離殿下一步!

【內容試閱】
乾德二十四年五月十五日的黎明,天黑得似被墨潑過了一樣,風吹入衣仍是生寒,皇城宮闕外的石磚道上卻早已排滿了來參加殿試的女子們。

小內監們拎著盞盞宮燈候在一旁,好讓禮部的官吏們在校名時能看得清楚一些;有鴻艫寺的女官們拿了特製的宮餅發給排隊等候的女子們,又輕聲囑咐道:「每人只有一包,待到晚上入夜了才能出來,自己看著辦。」

待禮部的官員將來的人都驗明正身過後,天已發亮,這時才有光祿寺的人來,一路領著女子們到寶和殿後的丹陛下祗候。

孟廷輝站在人群當中,抬頭便見遠處宮殿的飛簷高柱,殿上琉璃瓦在夜色下濛濛發亮,周遭一切都好像在夢中似的。

身邊一人的身子突然一抖,喉間發出古怪的聲音。

一旁的禮部官吏忙過來查看,然後便衝不遠處的宮人喊道:「吐了,快把她扶走!」

孟廷輝微微蹙眉,看著那女子被兩個宮人攙走,目光又移向她方才站過的地方。

那塊宮磚色澤沉暗,青灰色的雕紋密布其上。

多少個日日夜夜的苦讀,多少場考試多少篇文章,才能走到這裡來。

可卻因為緊張,生生讓自己喪失了這一展鴻圖的大好機會。

當真可惜。

她心底略嘆,搓了搓冷得發麻的指尖。

又等了一刻有餘,前方殿中有人傳話出來,禮部的官吏們便讓候著的女子們按照排定的順序依次登殿。

大殿之中宮燭明亮,殿磚光可鑑人,只見龍座高高在上,下面滿滿當當地排好了殿試用的桌椅。

孟廷輝找到自己的位子,同別人一樣坐好。

遠處殿角金柱上的龍紋在燭光下微現猙獰,九爪騰雲狀甚為懾人,她盯著看了半天,才收回目光,望著面前空空如也的桌案上。

殿中比外面暖熱許多,可指尖卻好像更冷了些,掌心也開始微滲涼汗。

她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筆墨擺好,正暗在心底嘲笑自己沒出息時,就聽見殿外宮伎的奏樂聲響了起來。

禮部、光祿寺、鴻艫寺三處的官吏們入殿站好,等待考試的諸位女子們也紛紛自座上起身。

孟廷輝亦站了起來,心知這是太子要升殿了。

拜這位太子殿下所賜,她因州試一事而在京中享有如日中天般的「名聲」,她雖不言不表,心底卻也不甚痛快;本以為在此次進士科中再不會同他有任何聯繫,可她卻沒料到,在禮部試結束後的第三天,便傳來了此次殿試將由太子代皇上主持的消息。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開。

她兀自想著,頭微垂,聽見身邊眾人高呼「殿下」,便也跟著拜了下去。



殿磚冰涼冷硬,硌得她膝蓋很疼。



有男子低亮的聲音自正前方的高座上傳下來,「都坐,殿試之上不必拘謹,一會兒好好做文章方是正理。」



這聲音就如同一把小鼓槌一般,「咚」地敲了一下她的耳膜。



腦子裡面轟然一聲響。





她不管不顧地抬起頭來,向正前方望上去——

墨靴兩側金線紋案,黑袍之上五爪傲龍怒氣勃然,男子兩手撐在膝頭,長腿半屈,端坐在殿中龍座上。



劍眉英挺,臉龐削瘦,一雙眸子竟是雙瞳異色,左眼深褐,右眼黑藍。



他腦後的白玉龍簪耀亮不已,刺得她眼底發酸。



她好似被澆了一桶熱水,然後又被丟去萬丈寒淵之底,渾身上下刺烈的痛,卻被凍住,一點都動不了。



這個人這張臉……



怎會是他?



怎會是他!



他的右眼……



她緊緊咬住嘴脣,撐在地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並非是獨眼之人,只不過是不讓人瞧見他的真容。



天下萬民皆知皇太子生來雙眸異色,左眸承平王之褐,右眸承皇上之黑,自出生之日便被視為二人大位的唯一承嗣。



她揣測過無數次他的身分,可卻萬沒想到他會是國之太子。



她幻想過無數次與他再見面的場景,可卻絕沒料到會是在女子進士科的殿試上。



此時此刻,她只覺得手足無措至極。



自己之前一直盤算好了的事情,在看見他的這一?盡數傾塌。



她是那麼渴望能夠再次見到他。



可當她知道他是誰、他在哪後,卻愈發感到絕望起來。



原以為倘是有朝一日能夠入朝為官,她便攀附得起他了。可眼下再看,只怕她這一輩子都攀附不起他。



那一日在沖州城外的官道上,他明明問了她的名字,可見他是知道她是誰的。如此說來,在那其後的欽點解元一事上,想必他是有意要令她成為這眾矢之的的。



想著,她伏在殿磚上的雙手就不由自主地握了起來。



怕只怕,他心中已對她沒了好感,全當她是個不擇手段搏出位的女子罷了。



……



他的目光慢慢掃過座下眾人,看見了她,又掠過她,瞥向一旁的禮部官吏,微微一點頭。



有翰林院的大學士自殿側上來,從內案上取過策論題目,捧授給候著的禮部官吏。



禮部官吏揭開題上黃額,高聲頌出——



「為君難為臣不易論。」



……



這沉厚的聲音令她渾身一激,陡然回過神來。



腦袋裡面仍舊是空白一片,怔著,跪接過了禮部官吏發下的裱金題紙。



身子僵著坐回位上,仍是在想他。



卻不敢再抬頭看他一眼。



身旁的女子們已經開始落筆急書,筆尖觸紙而過的聲音擦過她耳廓,她才恍然低眼,看向自己手上攥著的題紙。



耳邊又響起禮部官吏的聲音:「……不得更題,日落交卷。」



這才徹徹底底地清醒過來。



她攬過袖子,拾筆蘸墨,筆落題紙——



為君難,為臣更不易。

大殿朱門緊閉,內中宮燈色曖,一室靜得出奇。



太陽升了又落,殿磚之上一片斑駁灰影,細密的花紋,邊緣模糊,如春日裡多般壓抑的情。



他坐著,一動不動地望著這些素衣素妝的女子們。



都是這麼的年輕,這麼的充滿朝氣,可她們究竟知不知道,真正的朝堂是個什麼樣子?



不少女子擱下手中的筆,取出凌晨時分在殿外丹陛下祗候時領的宮餅,在位子上靜靜地吃了起來。



唯獨她一直垂著頭,懸腕揮筆,墨點白宣,背脊豎得筆直,好似一點都不知累。



眼底墨色濃郁,下筆如飛,紅線直格中字跡工整,左手邊上的裱金題紙已摞起一薄疊。



一片紅脣纖眉素顏中,他的目光漸漸移向她,看她眼睫不自禁地上下輕掀,看她額角碎髮擋了眉梢,看她臉上一副極其投入認真的神色,看她傾心在寫這一篇文章。



周圍數個女子吃了東西,又重新開始寫策論。



就只有她身邊的那一包宮餅,仍是完好如初,動也未動。



他察覺到她的與眾不同之處,身子一斜,索性橫臂撐了下巴,凝神盯著她打量。



腦中回憶起那一日在沖州城北的黃土官道上,破廟一座,素衣一人,雙眼執拗而堅定地望著他,竟然開口問他,他貴姓,他名什。



他自生來至今,還從未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



他的名字天下人盡知,可卻沒有一人敢叫,更是鮮有人知道那究竟代表了何種深意。



寡者,獨也。



自古帝王皆寡獨,便是他那對如同劍與劍鞘般匹配的父母,亦是獨自走過了多少歲月,流了多少血汗與淚,犧牲了多少人與事物,才換得這一生短短數十年的相依相守。



以寡為名,並非是想要他一生寡獨,而是這浸染了二人一生心血的江山天下,獨他可繼。



他是二人一生一世的唯一子嗣,帝王之苦之難之孤寡,將來除了他,還有誰人有資格代領?



旁人只看見他風光無限,卻哪懂他肩頭重擔究竟有多沉,為君難,為君難不可道。



便是可道,卻也無人道。



……

「殿下?」



身旁光祿寺的官吏見他盯著一個女子出神,不由在他耳側低喚了一聲。



他幡然回神,知自己失態,不由皺眉,又抬眼望了她一下,卻恰觸上她探過來的目光。



猶是同那一日一樣的清湛目光。



他不動聲色地挪開眼,望向殿角一側,目光沿殿晃過與座眾人,然後才收回來。



她看起來這麼年輕,至多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一張臉龐單純清秀,可卻敢於在進士科州試上違例作論,同他以往見過的女子有著太大的差別。



可她違例又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微微闔眸,又想起數日前古欽在禮部貢院裡對他說的話。



是沒想到,短短數日間她竟能結識沈知禮,而沈知禮竟也肯為她去古欽府上投帖。



可見她的確是有與眾不同之處的。



大紅色的燭液滴了下來,火一樣的色澤,血一樣的觸目。



再抬眼時,卻發現她仍然在望著他。



他兩眼一黑,沒料到她會如此膽大。



她觸上他微凜的目光,一下子便錯開了眼。



但縱是如此,他依然看清了她雙眼中那忽閃忽暗的期冀之色。



她是在渴望些什麼?



功名還是官祿?



那張光潔的桌案上整整齊齊地擺著一摞裱金題紙,她的筆墨均已收好,旁邊的那包宮餅仍是未吃。



有禮部官吏也看見了,走過去低語詢問,見她已全部答完,不禁吃驚,然而按例不得提前離場,便讓她就這麼坐著,等日落時分再與旁人一道退殿。



他看清,臉色又是一變。就見她微低了頭,看著自己面前的桌案,神色專注,久久不動,也不知在想什麼。



這女子……



倒也有趣。

***



夜已深,東宮外閣裡仍是燈火通明。



數名翰林院大學士與禮部主事者都在長案前忙碌,將殿試題紙按姓氏整理好,有翰林院的經筵侍講一份份地捧來他身前,高聲將其上策論文章讀出來。



他坐在案後,一邊翻閱著兩省遞來的奏摺,一邊聽人念那些策論,良久才收了散落一案的摺子,抬眼道:「拿來,我自己看。」



立即有人將厚厚的策論卷子搬到他面前案上。



他伸手翻了兩下,抬頭:「孟姓的可在這裡面?」



「殿下稍等。」那人回身,又搬了一摞來,恭敬地放下,從中抽出一份來呈給他:「此為孟廷輝的策論文章。」



他瞥了那人一眼,嘴脣微動,剛想說他不是要孟廷輝的,卻又想起此次殿試中姓孟的只有她一人,不由眉冷,僵著臉接過了那人遞來的一摞題紙,嘩啦一下攤在案上,目光掃了過去。



「為君難,為臣更不易。

臣嘗聞人言,若吾身可濟民,吾不所惜也。

此所以吾朝得以開邊而享天下、四海歸一也。

……」



他沒有看下去,目光只留在那一句話上,逐漸變得炙熱起來。



——臣嘗聞人言,若吾身可濟民,吾不所惜也。



她是聽誰說了這句話?



他定了定神,才繼續往後看下去。



一張連一張的裱金題紙上,一個個傲挺的小楷連成一文恢宏之象,令他不由拊掌暗嘆。



從來才學之人多狷介,他何曾見過似她這樣的女子。



又想起寶和殿中,她在座上抬頭看向他的目光,和她後來盯著書案的專注神情。



她心裡所想的到底是些什麼?



她到底圖的是什麼?



他想了片刻,方握起筆,蘸了朱墨,在她的題紙右上角處勾了一記,然後轉身叫人來,道:「鼎甲三人與二甲七人最遲後日須得選定,然點誰為一甲進士第一人及第,則待小傳臚後由我親定。」



禮部官吏聞言極是愕然,繼而猶豫道:「一甲第一人若是不定,小傳臚時殿下欲依何順序召見此十名貢士?」



他揚眉:「二甲七人即按名次,至於鼎甲三人,」略微一頓,「爾等隨意,但將孟廷輝放在最後傳見便可。」

小傳臚當日,自凌晨始便有光祿、鴻艫二寺的官吏們在寶和殿中忙碌,排案布凳,備金榜裱宣,待至天邊泛白才將諸事準備妥當。



東宮殿門外卻相較冷清,幾個殿侍站在廊下,默聲無言,看裡面殿中燭光通明,卻沒人敢擾。



遠處有人走來,一個殿侍下意識地上前擋在門前,待那人走近,他看清後方笑道:「原來是沈大人。」



沈知禮手裡捧了一本薄卷,亦微微笑著看那人:「太子數日前著令職方司查一個人,我特意趕在小傳臚前送來給太子過目。」說著,探頭望了下殿內,又道:「太子又是一夜未睡?」



殿侍點頭,臉色頗是無奈:「太子的性子,沈大人也是知道的。」說著,側身上前,叩門稟道:「殿下,職方司的沈大人。」



等了許久,裡面才傳來允入的聲音。



沈知禮推門入殿,一邊往裡走一邊道:「殿下。」



英寡從裡面走出來,身上鬆鬆地披了件外袍,看見她,臉色微涼:「職方司的人怎麼叫妳來了。」



「臣也是職方館的人,有何不可來的?」她笑嘻嘻地,上前呈上手中的東西,「殿下著人查孟廷輝的身世,職方司昨夜已謄抄入卷,臣亦是一夜未眠,趕在天亮之前送來給殿下。」



他臉色漠然,伸手接過,「此處沒妳的事了。」



沈知禮卻不走,候在一旁,看他翻開那薄卷,一頁頁掃過,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詭曖起來。



果然,他翻了幾頁後人便僵住,半晌才一合卷,衝她道:「怎麼還不走?但凡孟廷輝的事情妳都要插一手不成?」語氣冰冷不善。



她一撇嘴,「臣便是無絲毫功勞,也有半點苦勞吧?殿下就這樣對待臣?」她眼底笑意濃濃,「看孟廷輝的樣子,倒想不出她的身世這麼可憐。從小無父無母,幼時被人拐入潮安北路沖州以北的一座尼庵,未編戶而遭剃度,八歲那年恰逢皇上下旨,停廢潮安北路敕額以外的寺院尼庵、重令年幼僧尼編戶入籍,時潮安北路沖州府的通判張越行令不效,致使大批無戶年幼僧尼無家可歸,寒夜裡不知凍死了多少,而孟廷輝正是其中之一。」



他臉色不豫,撇眸盯住她,似是知道她下面要說什麼。



沈知禮低眼望著他掌中薄卷,又道:「可她後來卻被貴人所救,編籍入戶,然後被送去當時沖州府新建未久的女學裡。」她停了停,「可當年那個貴人是誰,職方司卻查不出來,此於我大平王朝職方館潮安北路房而言,可真是奇恥大辱啊。」



他橫眉,「退殿。」



她抿脣輕笑,朝門口退去,口中道:「若是臣沒記錯的話,十年前的潮安僧尼案正是殿下一手經辦的。當時殿下年不過十四,卻令潮安一路驕臣人人自危,此事當年轟動天下,朝中誰人能忘?」



他一把攥緊了那薄卷,又重複了一遍:「退殿。」



見果真猜對了,她便斷了下面的話,臉上猶帶了淺笑,退了出去,伸手把殿門關上。



朱環在門板上輕顫了兩下,咯?作響。



他皺眉,右手攥得愈發緊了起來。



怎會……



孟廷輝怎會恰是那個孩子?

《江山為聘(下)》故事簡介
「唯恐上不得流芳千古,臣何懼遺臭萬年……願只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是她的。
英寡,是孟廷輝的。
好像這樣開口一說,她就可以真的將他獨占,不去管這天下萬萬人,俯仰進退呼吸相聞,他也只是她一個人的。
英寡……可以是她一個人的嗎?
看,他還帶她去逛街呢。

可是,他們卻奏請已成為皇上的他冊立皇后;
接著,一個同樣才色兼備的左秋容出現了;
再然後,那些個老臣硬是將她逼往戰亂紛紛的北境議和。
而此時她發現了自己的身世……

【內容試閱】
京中七夕之夜向來熱鬧,晚間花燈盈市、彩綢結樓,各式雜耍玩物列之不盡,要想在遊人如梭的城東一帶據個好位子,倒也該早早去萬亭樓訂個二層臨街的閣子。與尋常百姓家的女郎不同,朝中女官們在七夕之夜不愛在家中焚香列拜以乞巧,倒愛三五成群地約了出街來逛,七夕之夜算得上是她們彼此間交遊親近的好契機。

孟廷輝前兩年在朝中頗受女官們的冷遇,這情況直到她年初被除權知制誥之後才漸漸好了起來。也難怪在朝為官之人多有勢利之心,風氣使然耳。今次孟廷輝被人約了去訂閣子賞燈,她眼下人不在禁中倒也是情有可原。

曹京一面想著,一面覺得胸口那股子悶氣愈發讓人憋屈。

他一向自詡為孟廷輝親腹之人,可孟廷輝之前具章彈劾徐亭之事卻沒同他商量過,儼然是一副不想牽扯旁人的態度。現如今徐亭被罷相位,照理應當是孟廷輝「乘勝追擊」的好時刻,最好能從皇上那兒為自己一派討些什麼好處,可她卻全然不管,仍有心思和人去訂什麼閣子!

倒顯得一門心思在這裡左思右想的他像個傻子似的……曹京越想越悶,索性一把扔了手中碎紙,負手走出門去。

她自己既然不顧將來之勢,他便也不替她罔操這份閒心!

孟廷輝是被沈知禮拉去與一眾女官們共度七夕之夜的。

那一晚她當街對沈知禮撒謊,第二日便當廷具章彈劾徐亭,本以為沈知禮心中定會對她有所非議,對她不會再像從前那般親近。誰想沒過數日,沈知禮竟真按她上回所說的那樣,遇到好玩的事兒便來叫她一道去了。

她深知沈知禮是正直且坦蕩的,但凡認定的人和事便不會受旁人影響,相形之下她更覺得有些不安和慚愧,今見沈知禮來叫她與眾人一道去賞燈遊街,當下想也沒想就連忙同意了。

七夕之夜,車馬盈市,羅綺滿街,樓上雕木彩裝欄座,街下紅紗碧籠堆燈,一派囂然。

在萬亭樓的臨街閣子裡喝過酒吃過飯,觀燈笑鬧了一場後,一群人又興沖沖地跑去馬行街那頭看京中最有名的喬影戲,隨後還不盡興,在沈知禮的提議下,又去了近街之處看武戲班子表演角座之技,任鬧哄哄的人群在身周擠來擠去,任腹中熱酒暖盡渾身血液,出手賞錢之時一個賽一個的大方,轉頭便互相看著、樂呵呵地笑個不停。

到底是年輕女子們。

縱是在朝為官、平日裡端肅有加,遇著這樣的夜晚這樣的鬧景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等都玩鬧夠了,一群人才惜惜不捨地散了去,各回各府。

孟廷輝酒興沖頭,一張臉紅撲撲的,不顧孟府小廝駕車來請,只覺這等良夜不該浪費,竟又自個兒跑回先前賞燈之處,站在萬亭樓下的街角裡,一個人定定地望著遠處皇城宣德樓前被百姓們堆出的那個巨大鼇燈。

金銀翠珠做成的穗子在簷下左右輕晃,發出好聽的叮咚聲,竄在街上人群笑鬧聲中,更令她耳邊模糊了去。

那個鼇燈是那麼大又是那麼亮,那麼好看又那麼耀眼,就像皇城中的那一人,只消見了就放不開眼。

她任性地讓小廝去街上再給她買兩盅糯酒來,然後半倚著結彩矮欄,一邊望著街上熙攘人群,一邊咧著嘴將酒都喝光了。

入朝以來還從來沒有像今夜這樣放鬆過,不由自主地就想做些逾矩的、無禮的、任性的事兒——反正這街上是沒人認得出來她的。



她喝夠了糯酒,轉頭就叫小廝陪她去買彩畫兒,心心念念地要逛一圈這街上的新鋪子,回府將空蕩蕩的屋子好生裝飾一番。



身上躁熱,步子踉蹌,沒走幾步她就忍不住抬手扯開衣領,層層疊疊的闊襬長裙雖是好看,卻在此刻成了她前行的累贅,令她煩不勝煩。



正在她糾結於身上衣裙的時候,卻冷不丁地撞上了前面的人。



她被撞得頭暈眼花,張口想要發難,可抬眼卻看見這人——這人——這人長得好像皇上!



燈火闌珊,風過眼睫,吹起一片娉娉婷婷的醉光。



她張口卻結舌,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這人。



「孟廷輝。」那人道。



啊——連聲音都這麼像,且還知道她的名字!



「孟廷輝?」他的身子微傾,離她越來越近,近到她能清楚地看見他一雙眼眸的顏色。



她好像受了驚嚇似的,右手攥在胸口處,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麼能找到這兒來?」



滿街都是人,各式各樣的聲音充盈雙耳,嗡嗡嗡地讓她發暈。



他卻只是低眼看著她。連敬謂都忘了用,她是真的醉了。



她定定地回盯著他看,突然撲過去將臉埋進他懷裡,借著酒勁口齒不清地道:「我……我昨日不是藉故不去睿思殿覲見的……」



孟府的小廝在後面已然看得嚇傻了。當街人潮洶湧,鬧騰騰地將這二人甩在一隅。



逆著人群吵鬧之聲,他抬手輕輕攬住她的腰。



於是她更加肆無忌憚地纏上了他,繼續口齒不清道:「你……你之前遲遲……遲遲不下旨意……我怎……我怎能私下入覲……」



他欲將她帶往前行,可卻無論如何都拉她不動,不由再度低眼,皺眉低聲道:「沒人要責怪妳,不必多言。」



她驀地抬頭,靜靜地瞅著他的臉,像是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寶一樣,然後喃喃道:「你真是明主。」她被酒意熏紅的嘴脣輕輕揚了下,像孩子一樣地衝他笑,又道:「是我的明主。」然後她又埋下頭,貼著他的胸口,加重語氣道:「是我的。」

他是她的。



好像這樣開口一說,她就可以真的將他獨占,不去管這天下萬萬人,俯仰進退呼吸相聞,他也只是她一個人的。



周圍在一瞬間靜謐無聲。



他神色略動,一手捧住她的後腦,讓她將臉抬起來,另一隻手探下去握住她的手,轉身帶她往街下行去,薄脣輕開,道:「是妳的。」



她卻扭動掙扎起來,纏住他,瞇著眼腆著臉嚷嚷道:「我……我還要……」才開口,那一對黑晶晶的眼仁兒就茫然起來,想了半天才又想起來,繼續嚷嚷:「要……要買彩畫兒回去呢!」



他站定,轉身望入人潮洶湧的闊街上,目光在兩列櫛比鱗次的商鋪中打探了一圈,然後牽著她返身向回走去,道:「好,給妳買彩畫兒去。」



她嘿嘿笑起來,立馬勾著他的大掌往前走去,連孟府的小廝還在後面等她都已忘了。



那小廝又驚又懼,眼見那錦袍玉扣一身貴氣的男子分明就是那一夜曾在孟府外見過的當今聖上,可卻怎麼也不敢相信他家大人敢在大街上對皇上做出這等大逆之舉來……而皇上居然也就任他家大人這樣沒規沒矩的,連一個重字都沒責?他家大人!



還……還要陪他家大人去買彩畫兒!



小廝拾袖擦腦門上的冷汗,再一抬頭,就看見皇上近侍黃波正站在不遠處的簷下,衝他招手。



他忙快走幾步過去,結巴道:「黃……黃侍衛,方才那個……」他們這幾個孟府上最早的下人都是黃波當初親手安排的,因是看見黃波在此反倒覺得心安起來。



黃波一挑眉,「沒見遠街上站了好幾個大內出來的?還不明白?」見小廝猶然無措,他便又道:「傻站著等賞啊?還不趕緊把車駕到街尾候著皇上和你家大人!」



小廝忙不迭地轉身跑回街頭。



黃波轉頭看向人群中,見那一抹絳色忽飄忽飄地已出十步之外,這才低低一嘆,趕緊跟了上去。



遠處皇城宣德樓前響起撞鐘之聲,蒼然有力,震得這漫天人聲都小了去。



迎面有一對少男少女並肩走來,臉上神色皆是羞中帶窘,袖下兩隻手似牽非牽,一遇著旁人詢探的目光,便立馬側過身子分開來。



她倒是不顧禮數,眼不眨地盯著人家瞧,良久才笑嘻嘻地收回目光,反而將他的手在他的錦袍闊袖下勾得更緊了。



這良夜,美景,多麼好!



身邊這人,多麼好!



滿大街沒人知道她是孟廷輝,也沒人知道他是當今聖上,多麼好!



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就算是一直這樣賴在他身邊也不怕別人看別人說,反正他說是她的,誰也搶不走!



人流熙攘,彩燈璀璨,她渾身酒意似也旖旎多情。

他對她真是好,一路帶著她去買了彩畫兒,然後又領她連著逛了好幾家有名的鋪子,她要什麼他就給她買什麼,不光給她買東西,還從頭到尾都牽著她的手。



出了鋪子,她癟著嘴說還想喝甜酒,他就又帶著她去買了甜酒,倚在街欄前一點點餵給她喝,惹得周遭過路人都紛紛好奇地盯著她瞧。



她知道那些人都是在嫉妒她,他是這麼英俊這麼挺拔,這麼溫柔這麼縱容,誰看了不眼饞?可他只是她的,她誰也不讓!



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這個男人,縱是要了她的命,她也不肯拱手讓人。



夜越深越靜越涼,風起撩裙,吹得她心上火光熊熊而燃。



她胡言亂語間要的東西太多,多得出了鋪子她雙手都拿不住,只得解下臂紗,一股腦全兜進去,然後捧在懷裡,樂呵呵地瞅著他。



一對小玉兔,晶瑩透亮的,煞是好看;兩朵玉芍藥,還沒付錢就被她按在了耳垂上;三塊香帕子,她好心地往他懷裡也塞了一塊深紫色的;一排銀針,四軸彩線,五根竹條,再加一大疊彩畫兒,都像寶貝似的被她箍在懷裡。



她瞅他瞅了半天,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新奇事兒一樣,吃驚地嚷道:「你……你今晚出宮來,怎麼沒拿布蒙眼睛?」



壞了壞了,京城乃天子腳下,這城裡面的百姓哪個不知道皇上是雙眸異色?他方才帶著她一路去了那麼多地方,見了那麼多人,萬一被人發現了,可要如何是好?



她像是做壞事怕人發現似的,縮著脖子瞄了瞄四周,見沒人朝他二人看過來,才輕輕一舒氣,還好沒人瞧出端倪來。



他沒答她的話,只是伸手撫平她兩鬢亂髮,又去摸了摸她耳垂上的翠玉芍藥,手背貼著她紅撲撲的臉頰反復摩挲著,低聲道:「妳這模樣真好看,叫我想親妳。」



她笑得眼睛都彎了,他這模樣也真好看,叫她也想親他!



想著,她就往他身上蹭過去,也不知這還在街上,竟是一門心思地想要去親他的嘴脣。



他容她欺上身來,卻一把將她扛了起來,聽得她一聲驚叫,才微微彎脣,道:「跟我回府去,可好?」



她只覺一片天旋地轉,懷裡的東西都差點被她扔下去,兩面盈盈彩燈逆光而下,照亮了她眼下一片石磚,朦朦朧朧地映著他抱起她的身影。



她望天望地,覺得這倒著看的光影竟是別樣的好看,兩隻眼烏溜溜地轉,當下也不掙扎,只是乖乖地道:「好。」



他就這樣抱著她走去街尾,抱著她上了孟府的車駕,抱著她回了孟府,又一路抱著她進了她的臥房。

***



鬧了大半宿,她漸漸地乏了,便縮在他的懷裡不再亂動,眼睫靜靜地垂下來,呼吸也跟著濁重起來。



雖是醉得沒邊兒,可腦中僅剩的一點兒意識卻在喋喋不休地提醒著她,他可是皇上,怎麼能就在她府上過夜呢?但他的懷抱是這麼舒服,她任性地不想離去,無數個暈圈在腦海中來來去去地盤旋著,最終還是情感戰勝了理智,兩隻手把他抱得更緊了——



橫豎?名她也背了,還管那麼多做什麼?皇上又不是沒在她這孟府上過過夜!



她這麼一想,更是心安起來,聞著他衣服上的淺淺香氣,不過一會兒就沉沉欲睡。



他將她抱得緊了些,側頭親了親她。



她的小手猶然擱在他的左胸前,夢中指尖時而微微一搐,像是怕他會走,想要抓住他不叫他動似的。



他忍不住又去親了親她。



雖然不捨,可卻不得不走。



今夜七夕,他見她能笑得如此開懷,心中亦跟著霽明起來。他深知她自幼孤苦,只怕二十餘年來都不曾像尋常女郎一般在家與母親姊妹們一道乞巧過;今夜能借著這七夕的日頭,與一眾女官們一道在城中玩耍,想必她是高興極了,才會不管不顧地飲下這許多酒,醉得連「官威體面」都不在乎了。



放下她起身時,她不安地扭動了幾下,卻又轉頭沉睡過去。



他推門走出去,想起她曾對他說過的話,沉黯雙眼中更似染了層墨。



倘是將來一日她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誰,可還會如當初所願一般——陪著他,看他固江山,看他養百姓,看他致太平?



鴉色蒼夜如蓋傾扣,壓得他呼吸微沉。遠處黃波一聲「陛下」恰時傳來,這才喚回他的心神。



孟府上下怯不敢言,目光直送他出府,然後才闔門熄燈。

【作者簡介】
>>>行??
80後女,熱愛歷史與奢侈品。
曾留學於法國與美國,現居上海,就職於世界500強公司,
從事FMCG市場工作,閒來無事寫字為樂。
作品有:《賦花瀾》、《歡天喜帝》、《天姿崢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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